「如果過了 100 年之後再拍,也沒太大分別的話,那就沒有必要拍下來」 ── 專訪攝影竹師謝至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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吉暝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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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在新聞攝影界工作超過十年,現為獨立攝影師的謝至德,最近以策展人的身份與樂施會合作,推出一系列關注少數族裔在港學習中文的活動。攝影依然是謝至德的創作形式,但這次「看懂,看不懂」展覽摻入不同媒介元素,包括:錄像、文字、繪畫。從攝影工作坊到家訪拍攝,再發展出筆友計劃等概念,謝至德直言這次合作,叫他體驗「如何放下藝術工作者的身份」。

十年後發現是語言的緣故

當日樂施會主動聯絡謝至德合作,他便一口答應。爽快的回應,要數到十年前的一次採訪經歷。當時在報社工作的謝至德,參與製作有關少數族裔的故事,期間接觸到一個18歲的少年,令他印象難忘。他憶述那孩子在油麻地公廁被便衣警員搜身,並指那少數族裔少年身上藏有毒品,但重量不足以吸食。少年一心只有驚慌,但他的廣東話能力有限,無法與警員溝通。拘捕之後上庭,少年仍然相信自己沒有錯不用怕,但法官仍然判署監禁。「法官宣判一刻,那孩子喊了一句『Give me a chance』,這一幕叫我至今未能忘懷」十年後的今天,謝至德仍然感嘆連連,也促使他決心參與今次的計劃。

從2004到2014,謝至德坦言期間接觸少數族裔的機會不多,今次計劃讓他發現原來學習中文對他們影響那麼大。回歸之後,政府對公務員的中文能力要求大大提升,致使部分任職懲教署的南亞裔人士,因為不懂中文而無法繼續升遷。拍攝期間,謝至德走入大小屋邨,發現少數族裔的孩子隨處可見,「他們是香港的重要成分,將會一同建設未來」。刻板印象中少數族裔的貧窮往往跟懶惰扣連,但這次深入生活了解之後,謝至德認為:「過去不會覺得語言的問題,現在知道語言原來會導致貧窮」。

不是宏偉建築,我打造隧道

相對於一般的攝影項目,謝至德形容今次與概念性攝影不同,拍攝的對象有更大的參與。「我追求的是他們要有所得著,不為滿足攝影師而做,而是為自己而做。我只是一個紀錄的人」身為專業攝影師,他心中有一張清單想要拍得甚麼,但更多是要隨機應變。保持開放,同時不失專業,以經驗和技巧將故事呈現出來。

攝影師在製作過程沒有特殊地位,甚至大家會一起討論角度和效果,力求「做好件事」。其中一張相片要表達胃痛去藥房求救,謝至德甚至開放給參與拍攝的學生,邀請他們提議表意方式,最後他們決定手執兩排成藥。「如果我做主導,可能會更著重構圖呀甚麼的,但這次經驗都令我放下自己,一切都不是為自己而做」他認為今次自己有如建築師,目的不是要建造最宏偉的廣廈,而是要鋪開一條隧道,讓車子從這邊通往那邊,「目標很簡單,只是希望讓大家覺得『好搞鬼』,想要繼續看下去」。

為時代留影立據

從事攝影工作多年,謝至德用過無數相機。最近潮流復興Lomo相機,他笑言早在1980年代以5美元在蘇聯買下。攝影普及,大家對於器材也愈來愈講究,謝至德不反對這種追求,並認為是一個必然經歷的階段。相片泛濫,倒是讓他感慨好作品愈來愈少,「只追逐器材帶出來的質感,是沒有意思的」。器材背後始終依靠人去操作,個人修行如何看世界、有沒有同理心等等更為重要。評價攝影有如審視歷史,經過時間的浸淫仍然歷久不衰,足以證明作品有其意義。「如果過了一百年之後再拍,也沒太大分別的話,那就沒有必要拍下來。今世一定要拍一些,只有今世才會見到的畫面」正如日落的相片,大家一看就明,但卻沒太多深層意義,他認為攝影者不能只為了個人名譽,更要有遠大的目光,對拍攝對象有一定的責任。

攝影不是十級神聖的事,但也不止於按下快門一刻的快感。沒有故事的相片,只是一抹光影。重新思考攝影,謝至德說:「先問自己,你為甚麼要拍?」

日期: 2014年11月22日 – 12月31日
地址: 賽馬會創意藝術中心二樓L205-208
時間: 周一至五:12nn-7pm, 周六、日:10am-7p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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